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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诡异的笑容

第四章 诡异的笑容

返回休息室内小憩时,夏尔直感觉自己的身体快散架了……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两名工作人员将一个大大的黑色口袋用推车运了出去,虽然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应该是一些餐余垃圾吧。

“还好我的午饭在现场就吃了……”

梅米并没有安静的躺在那张原本是为了演出人员准备的躺椅上,以她的性格来说,不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初次见面时,夏尔就知道这是一个怕寂寞的孩子。独处时,梅米的眼中总是闪烁着不安,而她那别扭的性格也经常将那些向她表达善意的人拒之门外。如果不是很有耐心,陌生人很难和梅米交好,更别提成为朋友了。不过熟悉梅米的人都很喜欢她,无论是她乖巧的外貌还是外冷内热的性格都是吸引人的优点。

经过简单地推测,夏尔便认定梅米应该是在爱莉可或者其他熟悉的工作员那里。别看梅米是一副幼儿的身材,但她好歹也有15岁了(虽然缺乏一些常识……),应该不用太过担心。

想到这里,夏尔便安心躺在还有些温热的躺椅上,等待着下一场解说表演的通知……

不过——

“梅米没有回来?”

此时巴士已经停靠在了格莱斯顿公立大学的校门前,绝大部分的乘客陆陆续续地从车内走出,劳累了一天的他们不想在这里浪费一点一滴的时间。

夏尔还在向负责接送他们的客车司机追问,他的神色略显慌张。

“没错,那个小姑娘没在,我也才刚刚发现。”

阿奎拉和爱莉可在返程时乘坐了另一辆负责接送要人们的巴士,他们还有着其他的公关任务,照顾梅米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夏尔的头上,但他在上车就坐的一瞬间便昏睡了过去。

“你在大家上车的时候就没有清点一下人数吗?”

深陷于焦虑中的夏尔忍不住责备起巴士司机,对方一脸无辜的说:

“是你们通知我——有人在返程时搭乘另外一辆车的。”

夏尔此时明白了,是负责传达“阿奎拉不乘坐返程巴士”的那名工作人员表达有误,才发生了这种事情。

“司机师傅,能不能麻烦您回去接一下那个孩子?”

就在所有其他参加夏交会的人都已经离开后,凤还是留了下来。作为梅米的朋友,她同样十分关心梅米目前的情况。

“这个有点困难……我已经下班了。”

听到司机事不关己的话,夏尔心中腾起一股无明业火,他一把揪住司机的脖领愤怒地说:

“本来就是你工作的失误,如果你能好好核对人数至于现在这样吗!”

凤并没有阻止夏尔的行为,她觉得司机现在的态度确实令人气愤。不过一旦夏尔准备对司机使用武力的话,她一定会横加阻拦的。

“你、你想干什么!”

嘴上虽然还在反抗,但司机颤抖的双腿已经出卖了他。毕竟,他清楚“格莱斯顿预备国防士官”的头衔意味着什么。

恐吓并不能解决问题,冷静下来的夏尔马上意识到了这点。一颗司机衣领上的纽扣在夏尔的大力拉扯下脱落,松手的一瞬间从他的掌心掉落。

“学员夏尔、凤·文!”

双方僵持不下时一名警卫急匆匆地跑来,

“请来传达室,有你们的电话。”

来电话的时间之巧令夏尔感到十分可疑,电话那边的人一定知道他们到达的时间。但现在梅米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十分不甘地瞪了一眼司机之后便跑进了传达室内。

“我是夏尔。”

“这里是教官弗雷泽,凤也在你那边吗?”

电话那头十分嘈杂,似乎是在争吵些什么。

“是的。”

“你们两个速度来西区警署。”

“教官,梅米——”

“叫你们来就是和李小姐有关,速度动身!”

“遵命!”

放下电话后,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在夏尔心中蔓延。

警署大楼内,无论是内勤人员还是从外归来的警员,都在紧张地忙碌着,福雷斯特署长的身亡看似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不良影响。夏尔和凤跟随一名女性警员上到二层,会议室内的争吵声此起彼伏,穿过厚重的大门传入夏尔和凤的耳中。

“你说营救?靠什么营救!警察的实力够吗!”

“所以说要靠军队啊!”

“放屁!议案都没通过你想出动军队?”

听起来问题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夏尔深吸口气推开会议室大门。就在他走入的一瞬间,会议室内出现了暂时的安静,却又迅速恢复了之前吵闹的状态。包括一些议员、官员、军人在内的有关人士,相互之间吵得不可开交。

虽然会议室内乱成一锅粥,不过夏尔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大致上分为两个阵营——保守派和改革派。而无视他存在的自然是那些保守派的人,他们自顾自地继续找那些改革派的人争吵。

阿奎拉和弗雷泽坐在一起,他们二人愁容满面,尤其是阿奎拉紧锁眉头,夏尔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可靠的队长露出这样的表情。

“阿奎拉先生、弗雷泽教官,梅米现在怎么样?”

夏尔迫不及待地问道,对他而言什么改革派、保守派并不重要,梅米的安危才是大问题。

阿奎拉没说话,坐在一旁的弗雷泽毫不客气地将一份报纸扔给夏尔。弗雷泽素来以他与外表不相符的火爆脾气闻名,但是今天这样怒发冲冠也并不多见。报纸中的内容一定是导致现在会议室内如此混乱的原因——

梅米·李遭到格里芬商会绑架

“咦?”

仅仅是标题就让夏尔感到五雷轰顶,他立刻阅读起文章的内容,急于在字里行间得到想要的信息,而其余的内容都是一些有关梅米个人的介绍以及格里芬商会性质的描述。

“这是一份晚间速报,不仅仅是报纸,现在广播里全是这个新闻。”

阿奎拉终于张开嘴对夏尔说明,他不停的按压着太阳穴,多方面的压力让他一筹莫展。

“媒体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你们都干什么吃的!吵!吵!吵!有个屁用!还不给我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的真实性!”

弗雷泽终于遏制不住怒火用力拍击桌面,在他激烈的行为下,会议室内突然鸦雀无声。即使是保守派的人此时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子上,他们都明白眼前这个怒不可遏的男人掌管着M.L.M.A.,尽管那个新玩意儿还没有经过正式的列装实战,但是任谁都不会当M.L.M.A.是个纸老虎。

况且,弗雷泽得到了军中的大佬——艾思赛德家族的支持是个公开的秘密,坐在他身边的阿奎拉便是最好的证明。所谓的教官只不过是个幌子,弗雷泽目前的影响力要大过会议室内的每个人。

“弗雷泽大人,我们已经派人去接触格里芬商会那边了。”

“结果呢!我要结果!”

“人没回来,还、还不清楚……”

“废物、都TM废物!”

一名警署的长官战战兢兢地说明,不过看起来这并没有平息弗雷泽的愤怒,反而显得火上浇油。

“报告!派去和格里芬商会那边的警员回来了!”

“快、快让他进来。”

在那名警署长官的催促下,一名年轻警员喘着粗气走进会议室,从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可以看出事情并不乐观。

“是格里芬商会绑架的梅米·李?”

“是、是的,对方让我们交出他们商会会长的女儿,就是前几天被绑架香丽小姐,人质的交换地点必须是在‘格里芬’的总部。”

“格里芬商会的人都疯了吗?”

“他们认为是我们绑架的香丽小姐。”

“放屁!滚,你给我出去!”

在弗雷泽的叫骂声中,年轻的警员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会议室,自己只是负责与格里芬商会接触,却劈头盖脸的遭受了没来由的谩骂,让年轻人十分委屈。

“弗雷泽教官也不要太激动,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了目前梅米是安全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阿奎拉大人说的不错,是我太激动了。”

如果说现场还有谁能够为弗雷泽踩刹车的话,非阿奎拉莫属了。但压抑的气氛仍然笼罩在会议室内,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只不过思考的问题并不都是如何救出梅米。对那些心怀鬼胎之人,阿奎拉早就下定决心要将他们彻底从格莱斯顿的政治圈内铲除。

“老朽建议继续和‘格里芬’的会长进行谈判,用和平的方式救出李博士的女儿。”

发言的是一位鹤发老者,其身份是目前在场人员中保守派的领袖——沃纳梅克。他精神矍铄、衣冠工整,常年游走于政坛使他具有一种不需要理由的政治自信。在沃纳梅克眼中,像弗雷泽这样的年轻一辈不过是政治投机者,他们的得势是一时的巧合,只要假以时日这些人便不攻自破。

“噢?沃纳梅克先生建议谈判。那么派谁去谈判呢?在哪里谈判呢?我们又能满足对方什么呢?”

对沃纳梅克的发言提出质疑的是现今格莱斯顿的西区的区议长——英尼斯。正值壮年的他年轻气盛,一连三个提问显得咄咄逼人。作为旧贵族的他却在早年便与家族划清界限,随后参加议员选举,通过一步步的努力走到这个位置,是一位典型的改革派成员。

“英尼斯先生不要明知故问,您应该最清楚‘格里芬’想得到什么。”

“噢?我还真的不清楚,请您指教。”

“最近某些人在议会上大肆炒作所谓‘外圈’安全问题,闹得格莱斯顿国内人心惶惶!”

“哼哼,我倒是觉得惶惶不安的应该是某些人吧!”

“英尼斯!你不要指桑骂槐,蹬鼻子上脸!”

“是某些人倚老卖老吧!”

看到这一幕,夏尔已经能够想象联合议会时,众位议员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了。弗雷泽可能觉得放任两人继续争吵也不会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出现,于是一拍桌子——

“够了!”

他怒目圆睁地环视四周,似乎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情的讨论到此为止,我会将其当作是恶性治安问题解决。这里轮不上各位议员说话了,请回吧!”

弗雷泽坐在椅子上环抱双臂、闭上眼睛,似乎不再想听任何其他的意见。

“真是再好不过了!希望弗雷泽先生能够成功救出李小姐。”

英尼斯似乎对于弗雷泽的结论很是满意,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在走向门外时刻意经过沃纳梅克的身后,

“沃纳梅克先生还在等什么呢?这里已经没有我们说话的余地了。”

沃纳梅克被这两名后辈气得浑身哆嗦,他用手中的拐杖反复地敲击地面:

“你们、你们!这件事情不是简单的治安问题!老朽决不允许你们这帮混账胡作非为!”

沃纳梅克坐在椅子上执意不肯起身,于是弗雷泽看向夏尔并命令道:

“送客!”

夏尔勉为其难地走到老人身边,先是鞠了一躬,然后礼貌的说:

“沃纳梅克先生,请您——”

“这是格莱斯顿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个外来户指手画脚!要说出去的话也是你这个流民出去!滚出我们格莱斯顿!”

夏尔本想通过交涉请沃纳梅克离开,但是对方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用拐杖使劲地戳向自己的腹部。因为对方是个老者,夏尔仍然保持克制,他收紧腹肌任由沃纳梅克对自己发泄怒火。

“学员夏尔!”

弗雷泽可没有夏尔那么好的脾气,

“送客!这是命令!”

无奈之下,夏尔只好听命于自己的教官,毕竟这不是普通的请求而是军令。

“对不住您了,老爷爷。”

“你想干什么!”

随后夏尔就通过实际行动告诉沃纳梅克他想做什么了——夏尔直接将他扛起,走出了会议室。

“你放老朽下来!放老朽下来——”

随着沃纳梅克被抬离会议室,失去了领袖的保守派的人也都纷纷离去,作鸟兽散。就连英尼斯也被夏尔的举动吓到了,等到他回过神来,会议室内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呵呵,今天我也是开了眼了!弗雷泽先生,告辞!”

英尼斯一挥手,所有剩余改革派的人便随他一道鱼贯而出。

不多时,夏尔在将沃纳梅克塞进车里之后,也回到了会议室。就在几分钟之前,保守派和改革派双方还拥挤在这里争吵不休,而现在除了警署的人和几名国防生以外便是坐在中间的弗雷泽了,这种鲜明的反差让原本就十分宽敞的会议室更是显得空空荡荡。

“先讨论下对策。”

从福雷斯特的遇刺之日至今,弗雷泽实际接管了西区警署的工作,尽管名义上的署长是由副署长直接接替,但也仅仅是“名义上”。他的这一做法自然也招致了保守派的强烈反对,不过实际上并不违法,所以弗雷泽对那些针对他的非议也是充耳不闻。

“析乐,谈一下你的看法。”

“是,弗雷泽大人。”

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青年走到会议室的中间,他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看起来是一名和蔼可亲的年轻人。

“谁?”

“析乐·布朗蒂,原来的副署长,也是现在的代理署长,格莱斯顿公立大学的毕业生。史上最年轻的署长,年轻有为,而且人缘极好。”

尽管阿奎拉对于析乐的评价甚高,但夏尔总觉得那副笑容令他不那么舒服,如果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夏尔觉得析乐给他一种笑里藏刀的印象。

“是吗?我是不喜欢那种男人,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凤说话从来是毫不留情,不过她确实道出了夏尔的心声。

“闲话到此为止,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阿奎拉及时制止了他们几名国防生的小规模讨论,无论析乐在夏尔和凤心中的第一印象如何,只要他能够有办法救出梅米,这种印象也能发生改观。

“我们先来看一下双方的谈判资本。”

析乐使用身后的黑板开始对会议室内众人阐述他的观点,

“对于我们而言,可能会承受的最大损失不是李小姐的性命,而是民众对于我们的信任,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新的议案就会搁浅。”

析乐的话虽然无情却很有道理,对于一个庞大的利益群体而言,一个小姑娘的性命根本不算什么,民意的流向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

“而对于‘格里芬’而言,最坏的情况就是商会的解散。由此看来,对方实际上根本不具备所谓的谈判资本,我方才占据着主动。‘格里芬’因为前任警署署长福雷斯特先生的死亡而失去了沟通的有效渠道。绑架李小姐这种行为,在我看来不过是想以此作为谈判筹码,将我们拉回到谈判桌上。不过这实在不是一种理智的行为。”

“那怎么解释他们所谓的交换人质的条件呢?”

“阿奎拉先生过虑了,我认为那只不过是格里芬商会为了转移矛盾的借口罢了,想要以此占得谈判先机,占领道德制高点。而目前看来他们做的不过是困兽之斗,以现阶段的民意来看,民众对于他们这种非法组织的存在也开始持怀疑态度,取缔他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有一定道理——但具体怎么做?事先说明,我会坚决反对以梅米的性命为代价!”

虽然有着自己的政治立场,不过阿奎拉却不想违背自己的良心。

“这是当然,李小姐既是李博士的千金,又是格莱斯顿未来的栋梁,在我的计划里绝没有以牺牲谁的性命为前提。”

析乐嘴上是这么说,夏尔却将信将疑,他知道有些人可以为了胜利做任何事情。这些人不在乎除自己利益的其他任何事情,更不用说随口开几张空头支票了。

“我准备采取常规做法——兵分两路,一面做好武力营救李小姐的准备,一面做好谈判的准备,等到时机成熟两边同时进行。谈判是佯攻,营救才是重点,双方在时间上一定要重叠,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

“确实是很常规的做法,不过最要命的问题没有解决——梅米究竟被藏在了什么地方?”

夏尔也一直疑惑这个问题,如果不知道梅米的位置,一切的营救计划便无从谈起。

“这点不用担心,请各位相信我,我撒出去的情报网——最迟明天——就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析乐自信满满地回应,虽然内心还是有一丝不安,但此时夏尔也只能相信他了。

弗雷泽考虑片刻后,看似是同意了这个方案,便进一步追问:

“人员分配呢?”

“请国防生那边出4个人作为营救行动的主力,考虑到对方可能配备大量军火,想要速战速决M.L.M.A.是必不可少的。”

“可以理解,装备使用和人员外派手续我会去办理。”

“谢谢阿奎拉先生的支持,不过因为新的议案还没有得到通过,这次各位使用的M.L.M.A.只能是警用型。”

M.L.M.A.是一个新式装备,即使是动用警用型也是打法律的擦边球,不过弗雷泽自然有办法摆平烦人的议员们。析乐肯定是事先得到了弗雷泽的首肯才会做出如此决定。

“人选呢?”

“这方面就请国防生那边自行决定,不过请不要派遣爱莉可公主。”

“没问题,不过为什么?”

“我准备让爱莉可公主作为代表参加与格里芬商会的谈判。”

析乐的这项决定足够大胆,也能起到足够的牵制效果,国家的王女出席谈判确实能表达足够的诚意以及起到威慑作用。但这也是一步险棋,如果对方摆的是鸿门宴,谈判一旦破裂,爱莉可很有可能作为人质被扣押,那样的话对方的筹码会大大增加,而且保守派将会以此大做文章。不过一旦成功的话,爱莉可在国内的人气将更上一层,迫于民意保守派不得不妥协,而改革派的各项议案将会势如破竹般的得到通过。

“有关这件事情,必须要请示公主的意见,然后再由我象征性地下一个命令留作军令的备案,好堵住那些说闲话的议员的嘴。”

弗雷泽这种作法是必要的,虽然军令大如山,不过爱莉可毕竟是第二王女,而且还是改革派拥护的对象。这么做一方面可以显示他们尊重爱莉可的选择,另一方面不会给保守派的人留下把柄,因为军方内部依然存在大量保守派成员,即使像弗雷泽这样的少壮派已经掌握了很大的权利。

“等我回学校之后就去和爱莉可公主进行沟通。”

“不,请阿奎拉大人先去安抚李博士夫妇的情绪。”

安排了阿奎拉的任务后,弗雷泽对析乐说,

“公主目前还在莱尔利瑟姆酒店作慈善晚宴的演讲,现场应该有很多媒体——”

不等弗雷泽的话讲完,析乐心领神会地说道:

“明白了,我这就去莱尔利瑟姆酒店。”

富丽堂皇的会场一角,爱莉可缓缓地坐到椅子上。刚刚应付了几名区议员,她正在调整已经笑到僵硬的面部肌肉。

“公主殿下,吃两口东西吧。”

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携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女士一齐走到她身边,并递来盛满了食物的盘子,这对于忙了一天饥肠辘辘的爱莉可来说是最大的犒劳。

“莱尔利瑟姆先生、莱尔利瑟姆女士,由衷的感谢二位愿意提供晚宴的场所以及周到服务。”

莱尔利瑟姆夫妻二人是远近闻名的新锐资本家,不同于旧资本家,他们并没有旧贵族背景,而是从学校毕业后通过自身的努力打拼出一片天地,因而他们也是改革派所拉拢的对象。

“能够为公主服务是我们的荣幸。”

莱尔利瑟姆女士为了今天的晚宴打扮得花枝招展,莱尔利瑟姆先生也显得英姿焕发,实在是一对羡煞旁人的郎才女貌。虽然一点也不输给年轻人,不过他们的残留着老茧的双手和面部没有被化妆所掩盖的些许皱纹依然记录了一路创业的艰辛。

接受了两人的好意,爱莉可小心翼翼地将美味的食物送入口中,尽管演讲时她已经开始眼馋一张张硕大的餐桌上摆放的美食,不过她也没有忘记不能在这样的场合做狼吞虎咽这种有损公共形象的事情。

据说为了这场慈善募捐晚宴,阿奎拉鞍前马后的准备了很长时间,目的就是为了提高爱莉可的社会影响力。本来他是要和自己一同出席的,只不过在夏交会第一日结束之后就风风火火地去处理一个紧急事件了。

“粗茶淡饭而已,不知是否合口?”

“每道菜都很用心,真的非常美味!如果是热的就更好了……”

爱莉可演讲结束时,供客人自取的食物都还是热乎的,有些还是刚刚送上的餐桌。只不过来找爱莉可攀谈、问候的人们源源不绝,那些美味也就冷了下来。也许是出于这点考虑,厨师将每一道菜刻意做成了同样适合冷食的样式,所以即使如此爱莉可依然觉得十分可口。

“我马上去给食物加热!”

“那太麻烦了,多谢莱尔利瑟姆先生,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爱莉可觉得自己刚刚不经意间的嘟囔十分不妥,她赶忙转移话题,

“这样豪华的晚宴开销一定不少吧,总感觉劳烦您二位了。”

“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么多媒体也参加了宴会,相信明天各大报纸的头条都会出现莱尔利瑟姆的名字,这样的广告可是千金难买啊!我们还要感谢公主您呢!”

成功商人就是这样的生物,他们总是既挣到钱又能让所有人口服心悦。所谓的生意并不是零和博弈,双赢所能带来的利润要远远大于战胜对手得到的短期利益,所以暂时性的投资背后往往是长远的、巨大的盈利空间。

莱尔利瑟姆不仅仅经营餐饮,还包括了娱乐、购物等服务,这次的晚宴也只是使用了酒店其中的一层。这座名为“莱尔利瑟姆酒店”的大楼已经是格莱斯顿北区的地标性建筑了,莱尔利瑟姆夫妇并不需要多余的广告,他们看中的还是爱莉可的政治潜力。

爱莉可也在渐渐熟悉这种政治交易,在她原本的计划中,平平安安地毕业就是目标,但没想到国内的政治形势已经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对于这种变化,她也在积极的调整自己的做法,与改革派达成合作关系也不失为一种办法。所以对于自己的教官——弗雷泽的邀请,她并没有表示拒绝,而这样的一场慈善晚宴也是她所做出的试探性动作。

就在几个月前,她还很反感这些玩弄政治的政客们,可今天自己竟然也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想到这里爱莉可真是哭笑不得。

“说起来我们家的菲利克斯也是格莱斯顿公立大学的学生呢!是不是亲爱的?”

“没错啊!犬子确实是公主的同期生。”

莱尔利瑟姆夫妇突然开始和爱莉可套起了近乎,格莱斯顿公立大学的学生多到数不清,爱莉可的印象当中也没有叫“菲利克斯·莱尔利瑟姆”的人。

“好巧!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见过?”

爱莉可还是象征性地礼貌回应对方。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们家菲利克斯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学校的事情……亲爱的有听菲利克斯说过吗?”

“还真没有——说起来菲利克斯去哪里了?”

“刚才还在那里的——”

莱尔利瑟姆夫人环视了一下会场,立刻找到了目标,

“在那里!我这就去叫他来。”

即使爱莉可努力想要融入这个圈子,不过这种拉关系的方式还是让她疲惫。很快,莱尔利瑟姆夫人便带着一个男孩子回来了。

“菲利克斯,和公主打个招呼!”

“公、公主好!”

菲利克斯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他受到母亲的影响显然要多过父亲,身高甚至还不及爱莉可。就连说话的时候他都不敢直视爱莉可,白皙的小脸因为害羞涨的通红,这个内向、腼腆的男孩子超出了爱莉可对于富家子弟的认识。

莱尔利瑟姆夫人对于儿子的溺爱溢于言表,她的眼神之中满是温柔,这也许正是菲利克斯怯懦性格的缘由。爱莉可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男孩子竟是自己的同龄人。

“您好,那个、菲利克斯也是格莱斯顿公立大学的学生吗?”

结果菲利克斯拘谨的问候也让爱莉可不知该如何进行对话,她只能这样生硬地提问。

“是、是的!我也是国、国防生!”

爱莉可原以为菲利克斯只是一般学生,没想到竟然是预备国防士官,无论他的家境还是他的体格,怎么看菲利克斯都不会、也不能是参加国防生的人。

“内人实在是太过于宠爱我们的这个独子了,于是我才送菲利克斯参加的国防生。”

莱尔利瑟姆先生对于自己的夫人溺爱儿子的事情心知肚明,也许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在军中锻炼一下。

“唉——亲爱的,你实在是太固执了,即便要锻炼也不用将菲利克斯送去当国防生啊!之前刚刚出现那样的事件,难道你不担心吗?”

“我也担心,但是我更担心菲利克斯的将来!”

莱尔利瑟姆夫妇虽然恩爱,却在教育儿子方面却存在着明显的分歧。不过两人的爱子之心都十分热切,莱尔利瑟姆夫人虽然不赞同丈夫的做法,却也不去做激烈的反对。

“您二位刚才说的是什么事件?”

“对于那个事件,公主您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听到莱尔利瑟姆先生这么说,爱莉可心中便有了答案:

“是……是伊格莱西亚斯家的小儿子——汉斯肯遭遇意外的事情吗?”

军方内部对“灾变”事件实行了全方面的信息封锁,尽管有一些保守派的军人在其中捣乱,不完整的信息陆陆续续地被一些非主流媒体曝出,但至今官方的解释依然是演习事故。

“是啊,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肯定要担心的。”

爱莉可观察到就在她和莱尔利瑟姆夫妇说话的过程中,菲利克斯的嘴一开一合,欲言又止。他不安的眼睛刚和爱莉可对上就躲开了,不知有什么难言之隐。

“菲利克斯,怎么了?”

莱尔利瑟姆夫人也发现了儿子的异常,于是关心地询问。

“没、没什么!母亲大人!”

被发觉的菲利克斯显得十分紧张,爱莉可清楚地看到汗水从他的额头渗出,不知什么事情可以让菲利克斯如此局促不安。

这时,远处的会场中心地带变得喧嚣起来,人们似乎在纷纷议论着什么。莱尔利瑟姆夫妇和爱莉可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要不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在爱莉可的提议下,莱尔利瑟姆一家跟随爱莉可的步伐移动到了会场的中心。而爱莉可刚一出现,众多知名报社的记者便围了上来。

“公主殿下,我们都知道您和李小姐的关系非同一般,对于李小姐被绑架一事您有什么看法?”

记者突如其来的提问让爱莉可一头雾水,一时之间她也不知如何回答,便反问:

“我不太清楚您说的是哪件事情,李小姐是——”

“李博士的女儿,被称为神童的梅米·李。”

结合之前提问,爱莉可突然意识到什么,她浑身一震,故作镇定的向记者确认:

“梅米……李小姐被绑架了吗?”

“是的,据说就在今天夏交会时,据说绑架者是‘格里芬’,您不知道吗?”

爱莉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怔在那里根本没有心思去回复记者。记者们也面面相觑,会场内的气氛刹那间沉重下来。

“借过、借过。”

一阵轻松的声音打破了尴尬,身穿警服的年轻人推开人群走到了最中间,他瞬间便成为了现场众人的焦点。

“我知道大家都在期待公主对于这起轰动的绑架案件作何看法,不过公主事先并不知情。我需要花一点时间对公主作解释,请各位稍等片刻。”

话毕,年轻人拉起爱莉可的手便向人群外面走,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向菲利克斯:

“你是菲利克斯吧,一起过来。”

“咦、咦!?我吗?”

“对,就是你。其他人就不要跟过来了,后面是公务环节。”

将其余众人留在会场之内,年轻警员带着爱莉可和菲利克斯走进了酒店会场旁边的一间配餐间内。

“先做自我介绍——”

“析乐·布朗蒂先生,我知道您,史上最年轻的署长。”

“您还记得鄙人的名字,真是万分荣幸。”

析乐向爱莉可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依然是不变的笑容。她对这个无时无刻不保持着诡异笑脸的青年并没有太多的好感,原因很简单——

“现任西区署长此时找我有何贵干?”

析乐也是格莱斯顿公立大学史上最优秀的预备国防士官之一,他以优异的成绩从学校毕业的那一年便是年幼的爱莉可给他颁发的证书,在她的印象中析乐的外貌好像从那时起就没发生过任何变化。

而析乐毕业之后就被分配到了情报科,这也是最适合他的岗位。曾供职于情报科所获得的资源让析乐在新的岗位上也是如鱼得水,就职副署长不到半年之后他就因为福雷斯特的遇刺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署长。不得不让爱莉可怀疑其中是否存在着蓄意而为的可能。

“呵呵,想必您已经从记者们的口中得知李小姐被绑的消息了。”

说到这里析乐并没有继续说,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爱莉可的反应,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在观察爱莉可的同时也不忘扫向站在旁边的菲利克斯。感受到对方目光的菲利克斯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头深深地低下。

“……哎,没错。消息属实吗?”

“消息属实,‘格里芬’确实绑架了李小姐。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梅米的父母……李博士和知道吗?”

“阿奎拉先生已经去安抚他们二位了。”

“那署长您只是来告知我这些的吗?”

爱莉可对于析乐这种悠哉悠哉的态度十分不悦,本来梅米的事情就已经让她内心焦虑不已,她不想再和析乐打太极了。

“当然不是,我是来请您帮个小忙的。”

对话又一次戛然而止,爱莉可清楚自己根本不可能拒绝对方的请求,于是便顺着析乐的意图回应:

“请说吧。”

“请您作为代表与‘格里芬’进行谈判。”

“我并没有谈判经验——”

“这方面您不用操心,您只需要出席便好,我会负责谈判桌上的事情。”

言外之意,自己只是一个摆设,爱莉可明白析乐需要的只是自己身为王女的身份而已。

“还有呢?”

如果只是这种请求的话,析乐完全不用跑来这里,使用电话通知或者让别人带个话就好了。

“不愧是公主。我们希望您能够马上对晚会上所有的人宣布您将作为谈判代表参与营救的这一决定。”

此时爱莉可已经能够感觉到,改革派是想要利用梅米被绑架的事情,来炒作外圈的治安问题,从而达到他们的政治诉求。她对于这一做法感到深恶痛疾,却又无可奈何。

“好吧,我这就去。”

爱莉可并不想再和析乐纠缠,于是拉开配餐间的门便走了出去。

析乐的目光马上转向了一直呆站在角落里的菲利克斯,后者像一只被毒蛇视为猎物并死死盯住的小老鼠一样瑟瑟发抖。

“别紧张,菲利克斯。”

析乐伸出手安抚菲利克斯却起到了反效果,他颤抖程度愈加剧烈。不过析乐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打算想要安抚对方的情绪。

“我在‘灾变’当天的演习结束之后就一直在关注你了,你真的十分优秀。应该说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你了。”

听到析乐表扬的话,菲利克斯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并表示感谢:

“谢、谢谢您的夸奖……”

“我也想让你帮我一个小忙,可以吗?”

“嗯、嗯……”

此时,门外传来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爱莉可准备作为谈判代表营救梅米的消息一公布似乎就起到了析乐预想当中的效果,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门外的声浪逐渐消退以后,析乐继续说道:

“你能够欣然接受也是我们最愿意看到的。”

“任务……任务难、难吗?”

菲利克斯小心翼翼地做试探性询问,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细若游丝,若不是析乐对声音的分辨能力很强以及他努力去听,菲利克斯任何一句话都会被其它声音所掩盖。

“对别人来说很难,对你来说很容易。”

析乐将配餐间的门从内锁上,他不想让接下来的谈话被某些人听到。

“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只要不是太大声,咱们两个可以畅所欲言。不过我想对于你来说‘太大声’应该不太可能吧,呵呵。”

对析乐的打趣菲利克斯不知如何反应,所以他选择继续沉默不语。

“菲利克斯·莱尔利瑟姆,民间资本家莱尔利瑟姆夫妇的独生子。据说你母亲生你时差点难产,在抉择是保妻子和你之间,你父亲一度选择保妻子,不过似乎上天是眷顾你的,最终母子平安。”

析乐突然开始对菲利克斯的经历娓娓道来,其中很多的事情就连其本人都不知道。

“也许是你父亲认为当时的决定十分愚蠢,心里总有一种亏欠你的感觉,他对你是宠爱有加。爱之深,责之切,对自己的儿子抱有极大期望的莱尔利瑟姆先生痛下决心,最终将你送进格莱斯顿公立大学的预备国防士官学院。”

觉得喉咙有些干燥的析乐,在配餐间内的橱柜里翻找,并拿出一瓶葡萄酒向菲利克斯示意“喝不喝”,见对方摇头析乐拿出一个高脚杯。

“不喝酒吗?你父亲应该就是做葡萄酒生意起家的,这瓶‘莱尔利瑟姆’的葡萄酒就叫‘菲利克斯’,已经有近18年了,应该是你父亲为了纪念你的诞生特意打造的这个品牌。”

随着木塞被拔起发出“砰”的一声,带着些许粘稠感的紫红色半透明液体徐徐流入玻璃杯中,并随着析乐优雅的动作划入他的喉咙。

“确实是好酒,你不喝真是太可惜了。”

析乐东拉西扯、不知所云,但菲利克斯还是认真地听着,如果是爱莉可还在场的话她可能早就不耐烦了。

“以你的资质,考预备国防士官是绝对过不了体能测试的,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能够顺利入伍的呢?”

析乐说的没错,考入格莱斯顿公立大学的预备国防士官学院需要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强悍的身体。虽然说菲利克斯经过这半年的努力已经能够渐渐跟上日常的训练了,不过入学之初他连最基本的训练安排的一半都无法完成。

“你是侦查科的学员,原本隶属于阿卡莎·马尔萨拉的小队,因为‘灾变’的事件导致小队解散,现在并不属于任何小队。人际关系嘛——”

析乐突然缄口并迅速将门打开,一名服务员正一脸惊愕的站在门外。

“少爷!我来取一下客人的餐具。”

服务员认出了菲利克斯,她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麻利地从橱柜内取出几个餐盘后赶忙走出了配餐间。

析乐的目光追随着服务员直到她走进人群中,他才将门关上还不忘记上锁。

“您、您不要怀疑她……她只是普通的服、服务员……”

作为莱尔利瑟姆的继承人,也出于善意,菲利克斯鼓起勇气为这名服务员辩白。

“她叫塔玛菈,东区出身的平民,我没有怀疑她。”

比起析乐的笑脸,他安慰菲利克斯的话更令后者感到害怕。菲利克斯顿时有一种被析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这个笑呵呵的男人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着巨大的压迫感。

“关于你的校内人际关系——小队没有解散之前,身为队长的阿卡莎·马尔萨拉以及队友莫娜·奈尔朗多和你的关系都很好。除此之外,同属于侦查科的同班同学,好像只有一个名为夏尔的流民与你的关系不错。”

听到夏尔的名字,菲利克斯突然抬起了头。菲利克斯是侦查科的拖油瓶,再加上他怯懦的性格,在国防生的队伍中显得格格不入,就连室友对他也是视若无睹,唯独夏尔对他十分照顾。

“我并没有为难谁的打算。夏尔是一个优秀的人才,只不过相比于你的‘异能’,他的‘隐匿’显得过于稀松平常了。我也是侦查科毕业的人,虽然那时还没有M.L.M.A.,但是侦察兵的作用并没有因此发生变化——情报搜集和渗透,侦察兵永远是部队的尖刀。而你的‘异能’完美的切合了侦察兵的作战理念,我想这也是格莱斯顿公立大学破格招收你的原因。”

会场内的喧嚣逐渐褪去,析乐的声音就显得分外清晰,一字一句地敲打着菲利克斯的心。

“我请你用‘忽视’这个异能帮我取个东西。不过这件事情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

析乐的脸色突然阴暗下来,他诡异的一笑令菲利克斯不寒而栗。菲利克斯感觉自己可能经历了自出生至今最恐怖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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